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剑网尘丝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剑网尘丝  作者:梁羽生 书号:1979  时间:2016/10/5  字数:37015 
上一章   ‮烟如怨恩 处头回再 谜成生死 时足失一 回七第‬    下一章 ( → )
“死人的约会”

  楚天舒道:“丁老前辈乃是家父的朋友,既然是他,那当然不能不理了。”

  啸声是从南岸的一座山峰上传来的,楚天舒将船拢岸,三人立即施展轻功,向那座山峰奔去。此时已是入黑时分,一弯新月刚刚升起。那座山距离岸边只有数里之遥,不过半枝香时刻即到了。但在这段时间之内,他们和没有再听见啸声。

  楚大舒惊疑不定,心里想道:“丁本是辽东大盗,从他的啸声可以从山上传到江心,功力之高,可以想见。现在听不见他的啸声,不知他是已经把强敌打退,还是身受重伤不能发啸?但无论如何,他的对手也一定是十分厉害的了,只不知是谁?”

  跑至山,一片危崖挡住去路。好在他们都是一等一的轻功,危崖峭壁,也还难不倒他们。三人之中,楚天舒武功最高,江湖经验也最丰富,他跑在前头开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危崖的彼端是一片松林,靠近峭壁处有一株横伸出来的方松,枝叶茂密,形如苍龙樱海,丹凤朝阳,蟠松的野藤飘拂石壁。朦胧的月之下,楚天舒目光一瞥,忽见树枝无风自摇。悬空的里野藤,飘拂不足为奇,未曾离母体的树枝无风自摇可有异样。楚天舒凝伸一听,隐隐听得树林里似有沙沙声响。楚天舒叫道:“提防有埋伏!”双掌一个盘旋,使开夜战八方的招式护身,踏上那株横伸出来的松干,随即跃上危崖,冲入林中。

  江湖上本来有“逢林莫入”之戒,但他们为了要救丁大叔,却怎能顾这许多忌。姜雪君和齐漱玉都拔出剑来,舞剑防身,跟着楚天舒闯进树林。

  树林里并没遇上埋伏,只是有几只鸟儿给他们吓得从窝里飞了出来。齐漱玉笑道:“楚大哥,你是疑心生暗鬼吧,这里鬼影也没一个!”楚天舒惊疑不定,暗自想道:“按说树枝不会无风自摇,我刚才所见也分明不是眼花。难道是一只松鼠窜过树枝,以至令得它无风自摇,唉,但愿是松鼠就好,假如真的是一个人的话,这人的轻功之高,可真是神奇之极了!”

  心念未已,他们已经穿出这片松林,前面地势开旷,他们又开始听到一种声音,似是风声呼呼,细听又不是风声。楚天舒跑快两步,站上高处往下一望,叫道:“那边有人打斗,齐姑娘,你快,…快来”二字未曾说完,齐漱玉亦已登上那块石头,往下一看,失声叫道:“啊,果然是丁大叔!丁大叔,你莫慌,我们来帮你!”

  下面有个山坳,山坳形如锅底,地势较为平坦,一个身材高瘦的老头正在和两个魁梧的汉子搏斗。虽然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楚天舒也认出来了。这个瘦长的老头正是曾经到过他的家里的丁,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辽东大盗丁

  和丁手的那两个汉子面貌看得不大清楚,但身材却是一般高矮,服饰也是相同,似乎是两兄弟。

  楚天舒定睛看去,只看了几招,就不大吃一惊。

  那两人腾跃扑击,忽如巨鹰盘空,忽如猛虎伏地,招招凶狠,方圆十数丈之内,沙飞石走,发出的声音就似狂风刮过一般。丁则是兀立如山,见招拆招,见式拆式。但形势则显然是他处在下风。只有招架的份儿了。楚天舒这才恍然大悟,丁何以不能继续发啸的原因,那是因为给人攻得应接不暇,已是不能再耗内力发啸。“果然不愧是曾经名震江湖的辽东大侠,假如换了是我,在这两个魔头联手扑击之下,只怕抵挡不了十招!”楚大舒心里想道。

  虽然明知他们三人齐上,也未必就能替丁扭转败局,但在这样紧急的关头,却是谁也无暇为自身的安危打算,大家都是飞快的跑过去。

  和丁手的一个汉子纵声笑道:“丁,你纵然伏有同,我们也不惧你!嘿嘿,原来你的救兵就只是这三个娃娃吗?哈哈,来吧,来吧,一齐来送死吧!”他说到一半;已经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了。

  跑得最快的楚天舒,也只是刚刚走过一半的距离,那两个汉子正在加紧攻击,齐漱玉紧紧跟在楚天舒后面,一颗心卜卜的跳,只怕援救已来不及。

  丁比她还要着急,连忙叫道:“小姐,你快走,别理我!”

  话犹未了,一个汉子陡地跃起一丈来高,向他扑下,丁一矮身躯,斜窜出去。齐漱玉看不清楚,但听得“轰隆”一声,原来是那汉子一拳打中一棵松树,把那棵松树打得齐折断。

  齐漱玉看不清楚,还只道是丁大叔闪避得宜,故此没有给他打中。丁却大为诧异,“奇怪,怎的他这拳如此失了准头?”原来那两个汉子是分进合击的,丁若要避开那凌空一击,就要着另一个汉子的一掌,故此他虽然身形斜窜,却并非避招,而是要抢在前头先化解另一个一敌人的攻击。但是否能够如他所愿,他实是毫无把握的。想不到出乎他意料之外,凌空一击那一拳竟打歪了。

  这两人乃是孪生兄弟,心意相通,配合得天衣无。不料这次却出了岔子。哥哥那一拳莫名其妙的打歪,这就给了丁一个击破的机会了。他反手一招“手捏琵琶”刚好上了弟弟劈向他后心的一掌。

  双掌相,“蓬”的一声,那人给他的掌力震得退出了六七步,几乎跌倒。

  这一下又是大出丁意料之外。要知对方虽然失了兄长的配合,但丁也是差不多到了强弩之未的田地的。这两兄弟的功力,倘若是各自力战,与丁单打独斗,丁比他们略胜一筹,但也不能一挥手就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震退六七步的。何况此际丁乃是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之下,业已恶斗了半个时辰,内力的消耗远比对方为甚。他原来的估计,也只是希望能够板成平手而已。

  不但丁意想不到,那两兄弟也似乎是始料之所不及,弟兄相对,目光一片茫然。

  这两兄弟心意相通,互相看了一眼,做哥哥的点了点头,做弟弟的摇了摇头。虽然一个点头,一个摇头,大家的想法却是一样。两人不约而同的齐声叫道:“姓丁的,你有主子撑,我们只有认栽了!哼,但愿你的主子长命百岁,让你做一世老奴才吧!”说罢转身便逃,后面这两句当然是“反话”但也可见得他们对丁的“主子”实是敢怒而不敢骂。

  原来那个老大凌空击下之时,足部突然好似给利针一刺,不由自己的便向前冲去,结果是拳头打着了松树方才定着身形。那个老二发掌之时,虎口也好像突然给蚂蚁叮了一口,力量登时减一半。但他们又立即发现并非是中了梅花针,甚至是否暗器,他们也捉摸不透。

  他们本来不把楚天舒、齐漱玉、姜雪君三人放在心上放在心上,但此时一想,齐漱玉是齐燕然的孙女儿,孙女儿既然在此处现身,莫非做爷爷的亦已来了?除了齐燕然,别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本领能够暗算他们,而令他们丝毫也没察觉!

  两兄弟同一心思,都以为是齐燕然,两兄弟换互相询问的目光,做哥哥的点了点头,表示他和弟弟的猜测一样。做弟弟的摇了摇头,则是表示既然是齐燕然,那就只能乖乖认栽,不可再斗了。

  丁虽然不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但亦已猜到了他们是着了暗算,并且知道他们是猜疑谁了。

  齐漱玉喜出望外,跑到丁身边,笑道:“丁大叔,你哪里惹来的这两个强敌?”

  丁息过口气,说道:“他们是江湖的人称冀北双鹰的萨家兄弟,二十年前,我干没本钱买卖之时,曾经和他们有过一段过节,想不到今天碰上了。”

  冀北双鹰,老大名叫萨都刺,老二名叫萨都拉,齐漱玉也曾听得爷爷说过他们的字号。据说他们本是海中一个名叫猫鹰岛上的土生野人。“猫鹰”是一种变种的猫头鹰,比普通常见的猫头鹰大得多,极凶悍,是一种罕见的猛禽。因为它们聚集于那个小岛,“猫鹰岛”因此得名。猫鹰岛附近有一个“蛇岛”盛产毒蛇,猫鹰克制毒蛇;常常把毒蛇抓来当作食粮。这两兄弟因为常常看猫鹰扑击毒蛇,无师自通,练成了一身非常怪异的以扑击为主的武功。

  萨家兄弟二十年前已经恶名昭彰,齐燕然也曾想要剪除他们,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碰上。

  齐漱玉说道:“原来是冀北双鹰,怪不得如此厉害。但想不到这两个鹰头都给我们吓跑了!”

  丁满腹疑团,看了楚天舒一眼,问道:“这位是…”

  楚天舒笑道:“丁老前辈,咱们是见过面的,你记不得了?”

  丁怔了一怔,说道:“恕我丁记忆不佳,咱们是在哪里见过面的?”

  齐漱玉笑道,“这位楚大哥是扬州楚劲松楚大侠的公子,他曾功经和我说过,说是你曾经到过他的家里的。”

  丁拍拍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那时你还是个拖着两筒鼻涕的小孩子呢。”

  楚天舒笑道,“那一定是你记错了,我自小爱干净,不会拖着两筒鼻涕见客人的。”

  谈笑之间,姜雪君亦已来到。齐漱玉道:“这位姜姐姐就是元哥常常提及的那位雪君姐姐。”

  丁又是一愕,说道:“令尊的大名可是上志下奇,后来改号远庸的。”

  姜雪君道:“不错。但家父已在半年前去世了。”

  若在平时,丁见着楚天舒和姜雪君,自必又惊又喜,而且有许多话要问他们的。但此际由于他有更重大的心事盘恒际,无暇去问他们了。

  他心里想道:“楚劲松的儿子和姜志奇的女儿,本领料想是不错的,但却怎够得上暗算冀北双魔?”

  他看了看楚天舒,又看了看姜雪君,狐疑满腹,问道:“还有谁和你们一起来么?”

  齐漱玉道:“就只他们二人,没有别的人了。我是请他们二人到咱们家里作客的,丁大叔,你要不要我告诉你怎样巧遇他们的事情?”

  丁说道:“我是要知道的,不过你稍后一下说也还不迟,我倒想先问你一件事。”

  齐漱玉诧道:“什么要紧的事呀?”

  丁说道:“你们上山的时候,可碰到过什么人吗?”

  齐漱玉道:“没有呀,何以你有此问?”见丁神气甚为古怪,似乎在想什么,迟迟未回答她,又补问一句道:“你以为我会碰上什么人?”

  丁想说的是:“那个人是你最亲近的人,但又是你不认识的人。”不过因为时机未到,心中想说的话却是不便对齐漱玉说出来。

  齐漱玉何等聪明,眼珠一转,便即笑道:“丁大叔,难道你以为爷爷当真是和我一起来吗?那两个魔头绘爷爷的威名吓跑,我也意想不到呢!”

  丁说道,“我也知道你的爷爷不会来的,不过——”

  齐漱玉道:“不过什么?”

  丁说道:“没什么。不过,那两个魔头好像不只是给吓退的。”

  齐漱玉笑道:“那么,你以为当真是有高人暗中相助吗?若然真的有这样高人,除了我的爷爷还能有谁?”言下之意:既然你知道不是爷爷,那当然是没有别的人了。她哪知道,丁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并非她的爷爷,但她亦已猜得甚为接近。

  丁一脸范然神色,说道:“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两个魔头走得莫名其妙。”

  齐漱玉道:“这两个魔头吓得狼狈而逃,料想他们不敢再来。他们既然走了,咱们也不必费脑筋去暗猜了。好,不要再说这两个魔头了,丁大叔,我倒要先问你一件事。”丁说道:“小姐请问。”齐漱玉道:“你何以不在家中,却跑到这里来?”

  丁说道:“正是因为小姐你离家出来,老爷放心不下,故此叫找出来找你回去。他猜想你可能会在洛,我就是正要到洛去听你的消息的。老爷猜得对么?”

  齐漱玉笑道:“爷爷猜碍不错,不过我猜他也是放心不下卫师哥的吧。”丁说道:“不错。前天我在路上已经听说他在徐家闹事,不知是真是假?”

  齐漱玉道:“是真的。啊,你在路上没有碰见他吗?”丁笑道:“要是我已经碰见了他,我也不用问你这消息是真是假了。”齐漱玉好生失望,说道:“我还以为他已经回到了家呢。”

  当下将她在洛的遭遇,简单扼要的说给丁知道。

  丁好生惊异,叹口气道:“想不到徐中岳号称中州大侠,竟然是个假仁假义的贼。不过说到剪大先生也是和他一样的人,我却还有点不能相信。”齐漱玉道:“不错,剪千崖的名望比徐中岳更高,但我亲眼看见他帮徐中岳对付元哥的。而且他是杀害姜姐姐母亲的凶手,此事亦是无可怀疑。”

  丁半晌,说道:“虽然我不敢说绝无此事,但剪大先生的为人我是知道比较清楚的,我总觉得他与徐中岳不该是一丘之貉。”齐漱玉道:“世上有许多大家都以为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呢!”丁笑道:“大小姐,经过这番磨练,你是比以前老成多了。”

  齐漱玉甚为得意,却佯嗔道:“你以为我永远都是不懂事的孩子么?”丁笑道:“是啊,你是个懂事的大姑娘了,不过剪千崖这件事,最好你先问过爷爷,不要私自找他算账。对剪家的人,你爷爷知道得比我更深。”

  齐漱玉道:“我也没有本事单独找他算账,这次回家,我是准备与元哥会合,再和姜姐姐一起去找那两个老贼报仇的。要是元哥已经回到家中,想必他也会对爷爷说了。”

  丁不语,心里想道:“就只怕天元这孩子不是回家。”但他不想扫大小姐的兴,心中的疑虑没说出来。

  齐漱玉提起了她的元哥,却是更加归心如箭了,说道:“咱们赶快回去吧,说不定元哥已经回到家中了。”

  丁想了一想,忽地微笑说道:“对,你爷爷等你正在等得心焦,你是应该赶快回去的。大小姐,我这就托你回去禀告老爷…”

  齐漱玉怔了一怔,说道:“丁大叔,你说什么,你不回去吗?”

  丁说道:“我还有点事情,待料理完后,大约迟三五天才能回去。”

  齐漱玉诧道,“你不是说爷爷叫你到洛接我的吗,你另外还有事情?”

  丁说道:“是呀!这件事情是今天才遇上的。你既然回来了,那我就想空办点私事,向老爷告个假了。”

  齐漱玉道:“是什么事情?”

  丁说道:“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情,只是想去找一个多年未见过面的朋友喝几杯老酒。”

  齐漱玉道:“又是你从前在黑道上的那些朋友么?”

  丁说道:“小姐,你长大了倒管起我来了!”

  齐漱玉道:“好,你不肯告诉我,那就算了。走吧!”

  丁说道:“小姐,恕我不送你们下山了。”

  齐漱玉道:“我不是胆子小要你送,但你也总得下山才能去找朋友呀。难道他是约你在这荒山喝酒的吗?”

  丁笑道:“当然不会有这样荒唐的朋友,不过我也总得恢复了精神体力,才能下山去找朋友呀。”

  齐漱玉吃了一惊,说道:“我真是不懂事,没想到你恶斗一场,已经筋疲力竭了。要不要我们在旁守护?”

  丁笑道:“还不至于这样不济事,何况正如小姐你刚才所说,谅那两个魔头也不敢回来。小姐,你别管我,快点回家。”说罢,便即盘膝闭目,做起吐纳功夫。

  齐漱玉也想早点回家,她知道丁练的内功自成一家,随时可练也随时可以停止,不像某些门派的内功,非练到一定的时刻不能罢休的。因此若有外敌,他立即便可醒觉。“以丁大叔的功力,只要他恢复几分,即使这山上有毒蛇猛兽,料想也伤害不了他。”如此一想,齐漱玉也就放心下山了。

  他们那只小船系在河边,为了赶路,楚天舒主张不进县城投宿,让小舟顺而下,天明便可渡过孟津。齐漱玉喜道:“这敢情好,过了孟津,咱们再走陆路,只有两天路程,就可以回到家里了。”

  楚天舒上了船就不说话,齐漱玉道,“咦,你在想些什么?你又没有和那两个魔头打架,总不至于像丁大叔那样疲累吧?”她这样一天接连碰上几桩事情,心情可有点不大宁静,很想找个人闲聊。

  楚天舒笑道:“我正是想起你的丁大叔。依我看来,丁大叔倒不像你说的那样疲累。”

  齐漱玉道:“这是他自己说的,你怀疑他说谎吗?”

  楚大舒道:“或者是他故作谦虚吧,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说出来你可能认为我是多疑…”

  齐漱玉道:“多疑也好,谨慎也好,快说出来,别吊我的胃口。”

  楚天舒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当你问丁大叔是否约了朋友在荒山喝酒之时,他虽然回说不是,但他的笑容却是很不自然!”

  齐漱玉怔了一怔,说道:“我倒没有留意。不过,你说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认为丁大叔存心骗我。”

  楚天舒道:“这话说得重了一点,或许丁大叔只是不愿意你目前就知道了。”

  齐漱玉道:“然则你认为他当真是约了朋友在这荒山喝酒?”

  楚天舒笑道:“喝酒当然是不会的,但却可能是一个只图见上一面的约会,否则他本来是要到洛去接你的,为何不走大路,却跑到荒山野岭上去?”

  齐漱玉道:“那是因为冀北双魔的约斗呀,咱们不是亲眼见到了吗?”

  楚天舒道:“咱们只是见到打斗,但丁大叔可没说过冀北双魔约他到那里打斗的。而且丁是个一老江湖,精明干练,他明知以一敌二,是斗不过冀北双魔的,他又岂能单人匹马,赶这约会?”

  齐漱玉道:“如此说来,你是认为他本来是赴朋友的约会,但却出乎他的意外,朋友没来,却来了敌人。”

  楚天舒道:“我是这样猜想。不过,他的朋友恐怕亦已来了。”

  齐漱玉道:“你倒很会推想。但我倒想问你,你是何所见而云然?”

  楚天舒道:“他在斗之时,连发数声长啸,你不觉得奇怪么?”

  齐漱玉江湖经验虽少,人却并不糊涂,一得楚天舒提醒,顿时也起了怀疑,说道:“你怀疑他的啸声是为了求救?”

  楚天舒道:“不错,用这种上乘内功是很耗内力的,要不是为了呼援,他何必自耗内力?但在那荒山之山,他又怎知道会有救兵?”

  不必多加解释,结论只有一个:丁本来是约了一武功比他更好的人在那里相会的。

  齐漱玉道:“那么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那人是谁?”

  楚天舒笑道:“他们既然要避开你,就是立即赶回去,也决计见不着他们了。”

  齐漱玉仍是半信半疑,说道:“假如你的猜想不错,冀北双魔之所以败逃,就是真的受了那个一直不曾面的人暗算了。但除了我的爷爷,天下还有谁人有这本领?”

  楚天舒道:“这我就猜不着了。”心想:“莫非是飞天神龙?但飞天神龙的本领虽然似乎比丁稍高,恐怕也还未有吓跑冀北双魔的本事。”

  “咱们也无谓猜测了,反正这人是友非敌。”楚天舒道。

  齐漱玉想了一想,说道:“不错,有这样大本事的人,世上寥寥无几。纵然不是我的爷爷,我回去问他,料想他也会知道。”

  波心月影江圆,此时小舟已经过了孟津了。

  ※  ※ ※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荒山月,分外凄清,却又是另外一种情景了。

  楚天舒猜得不错,丁在恶斗双魔之后,虽然疲力竭,却并不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济。此时他早已恢复了精力了。

  不过他却无心赏玩山间的月,他还在静坐,但却是心事如朝。

  他抬头看看月亮,月亮在头顶上空稍为偏东一点,估量已是将近三更的时分了。

  另一件事楚天舒也猜得不错,他的确是来赶一个和他关系很深的人的约会的,约会本是定在今晚二更,但那人尚未出现。

  这个约会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天太阳未落,他就到了孟津。由于他在路上已经知道了卫天元和齐漱玉的消息,知道他们虽然在洛闹得天翻地覆,却早已在同一天逃出徐家,并无遭遇意外的危险!故此无须赶路。他连奔波,很想好好的睡一觉,而过了孟津,则还要多走五六十里才能找到客店。既然无须赶路,他就乐得入县城宿店了。

  哪知他刚打开了房间,漱洗尚未完毕,店小二就进来问道:“请问你老人家是不是姓丁?”

  他怔了一怔,说道:“不错,你怎么知道?”这是一个小县城的小客店,旅客投宿,无须登记姓名的。

  店小二道:“有人送封信给你,我本来不想让他进来的,但听他说你老人家的样貌都说得对,所以我进来先问你一声。要是你愿意收那封信,我就替你拿来。”

  丁觉得他的话有点古怪,问道:“送信的是什么模样的人?”

  店小二道:“是个小叫化。”

  丁这才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店小二不许他进来。”连忙说道:“不必你代劳,我想见见那小叫化。你叫他进来吧。”

  小叫化进来了,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蓬首垢脸。抖抖瑟瑟的拿出一封信来。信封上写的是“丁大叔亲启”笔迹倒是甚为熟悉。

  江湖上有什么人是称他做“丁大叔”的?丁心头不卜通一跳,心道:“不可能,决不可能是他!”

  “我想问小叫化几句,你出去吧。”丁把店小二遣走,把信打开。只看了一眼,他就不住面色唰的变得如同白纸,手指也颤抖起来。

  小叫化吃了一惊,说道:“丁大叔,你没事吧?”

  丁道:“给你这封信的是什么人?”

  小叫化道:“他戴着阔边皮帽,披着斗篷,面貌我看得不大清楚,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的。”

  “那你为什么给他送信?”

  “他给我一两银子。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爹爹教我的。那个人是坏人吗?”小叫化打着哆嗦说道,也不管引用的成语对是不对。

  丁安慰他道:“你别慌,我不是责骂你。那人是不是坏人都不关你的事。但我想知道这封信他是什么时候给你的,他和你说了些什么话?”

  “是大约一个时辰之前给我的,他说待会儿有这么个模样的老者要来投宿,你看他进哪家客店,你就替我把这封信给他。我在这条街上守候,连讨饭也不敢去。”小叫化道。这条街是客栈集中之地,小县城的客栈本来就不多的。

  丁蓦然想了起来,问道:“你看不见他的脸孔,但他递信给你的时候,你看不看见他的手背有一道伤疤?”

  小叫化眼睛一亮,说道:“不错,是好像有道伤疤。那么这个人真是你的朋友了?”

  丁说道:“是我认识的人,好,没你的事了,你拿这块银子去买东西吃吧。”他也给了那小叫化一两银子,小叫化天喜地的走了。

  其实他用不着问得这样仔细,已经知道那个写信的人是谁。

  他之所以猜疑不定,因为这个人是个“死人”!

  那封信上只有寥寥十几个字:“今晚二更请到抱犊岗相会。知名不具。”

  是他的“少爷”的字迹。他称为“少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齐燕然的儿子齐勒铭。他侍候过少爷读书写字,虽然隔别了十多年,字迹还是一看就认得的。

  但齐勒铭却是早就死了的!

  而且少爷的死讯还是他亲自打听到的。

  这已经是将近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时齐家大少爷刚刚成婚。新娘子也是武学世家,貌美如花,人才出众。亲朋戚友无不口称誉,赞美他们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

  哪知这位齐家的大少爷竟在新婚燕尔的时间,突然失了踪!

  儿子失了踪,做父亲的齐燕然当然是着急的。他的武功虽然号称天下第一,但因情冷僻,江湖上的朋友却不很多。他尽其所能,打听儿子的下落,兀是得不到消息。

  过了一年之后,消息方才开始传来。这些消息令他又生气,又伤心。他不愿意相信这些消息,但又不能不信几分。因为这些消息都是从他比较可靠的朋友口中传来的,而且众口一辞。

  这些从各方面纷至沓来的消息,都说他的儿子齐勒铭在江湖上为非作歹,专与恶名昭彰的一些派妖人混在一起,有几个侠义中的成名人物已经伤在他的手下,甚至人到齐家登门问罪了。

  齐勒铭行踪无定,有几次齐燕然得到儿子出现某处的风声,立即赶去,结果却都是毫无例外的扑了个空。

  齐勒铭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两湖大侠诸良骇被人暗杀,江苏巡抚程德浩失了女儿等等怪案,虽然没人见到疑犯,也都众口一辞的说成是他所为。

  齐燕然气得病倒了,他只好叫丁去找他的儿子。丁在江湖上的朋友比他多。

  齐勒铭的死讯就是丁亲自打听到的,虽然他没看见少爷的尸体,但他相信决不会假,他的两个最要好的朋友是在场目击的,据那两个朋友说,他的“少爷”被武当五老联手围攻,身受的剑伤少说也有二三十处,打斗的地方是在临江的一座山上,他被跳下江中。而且后来尸体也被捞起来了,面目已经给咬得血模糊,但身上的剑伤则还是看得出来,是武当的连环夺命剑法所伤。武当五老找到了他的尸体,这才放心。将他化骨扬灰之后,方始离去。

  而且在齐勒铭的死讯传开之后,十年来,他也的确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这就更加令得丁相信他的“少爷”是已死无疑了。

  想不到在齐勒铭死了将近二十年之后,他竟然接到了这个“死人”的信!

  丁曾受过齐家的大恩,又是看着齐勒铭长大的,不管齐勒铭的行为怎样,他对这个小主人还是有着一份爱护之心的。

  他认出了小主人的笔迹,不住热泪盈眶了。

  齐勒铭的脸上和手背各有一道明显的剑痕,这是他早已知道的。如今从那小叫化的口中亦已得到证实了。(小叫化虽然没看见他膝上的剑痕,但从他不愿在前出庐山真面目这件事看来,亦可以判定他为的就是要遮掩膝上的剑痕了。)

  小主人当真没有死么?朋友目击的事情是不会假的,但这封信也决不会是假的。他不敢相信,可又不能不信了。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他提前到了约会地点。

  不料少爷还未出现,冀北双魔却突然在他的面前出现了。

  一场恶斗,思之犹有余悸。值在暗暗叫一声“侥幸”之余,他心上的一块大石头却也放下来了。

  他曾听到许多有关齐勒铭的消息,说他专与恶名昭彰的派妖人混在一起,这些妖人之中,就有冀北双魔在内。

  因此当他突然见着冀北双魔在他面前出现之时,他心里还有点猜疑不定:是不是少爷受了双魔的利用,将他骗到此地的呢?当时他的发啸报警,与其说是“呼援”不如说是为了探求事情的真相,只盼少爷能够现身,至于少爷帮哪一边,他是只能当作一次赌搏了。

  “我真不该对少爷瞎起猜疑,即使他当真好像别人说的那样坏,他总也不会要害我的!”他想。不过,他也还是有点猜疑不定,暗中助他打退冀北双魔的真是少爷么?连他也不知道双魔怎样着暗算,少爷能有如此功力?

  这个问题,只有事实才能答复。亦即是他必须先见着少爷,才可以确定是否少爷出手?

  但现今是将近三更,他还没有见着少爷。

  他了口气,正想再用传音入密的内功之时,忽觉微风飕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丁大叔,累你久等了,你没事了吧?”

  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脸上有道伤疤,但相貌却没多大改变,可不正是他的少爷是谁?原来齐勒铭是恐妨碍他运功自疗,方始迟迟现身的。

  少爷复活

  丁欢喜得跳了起来:“少爷,啊少爷,当真是你,你,你没有——”

  齐勒铭微笑道:“我没有死,不错,那年我是被武当五老联剑所伤,但他们捞起的那具尸体却不是我。”

  那具尸体上的伤痕是经武当五老验明,的确是他们所用的武当派剑所伤的,也正是因此,丁对少爷的死讯从来没有怀疑。

  但此际,他的少爷却是活活的站在他的面前,他心里虽然有着许多疑问,却是无暇、也无须急于问了。

  “少爷,你回来了那就好。多谢你适才救…”

  “救命之恩”这四个字他尚未曾说出,齐勒铭已是打断他的话头说道:“丁大叔,是我应该多谢你,多谢你肯来见我!”

  丁说道:“我若知道少爷还活在世上,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你。少爷看得起我,我怎能不来拜谒少爷呢?少爷,你不知道,那年我就曾奉老爷之命,遍寻…”

  齐勒铭一声苦笑,又一次截断他的话头,淡淡说道:“我知道,爹爹早已不把我当儿子啦。”

  丁说道:“老爷误信江湖的传言,只要少爷回去和他解释清楚,相信老爷总会原谅你的。”

  齐勒铭苦笑道:“解释什么?江湖上传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十件之中纵然有一两件不尽不实,大都却是真的!”

  丁愕然,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话好了。

  “丁大叔,我是已经死了的人,我、不配做你的“少爷”我走了之后,你可以仍然把我当作已经死掉,回去也不必对我的爹爹说。”齐勒铭淡淡说道。

  丁说道:“不,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还是我的少爷,我老丁当年在辽东做强盗,做过的错事,也不知多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少爷,请你还是跟我回家吧!”

  齐勒铭道:“我现在悔过,已经迟了。而且,我也不想悔过。丁大叔,你别劝我。”

  丁不知说些什么话好,心里想道:“怎的少爷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齐勒铭道:“你觉得我变得太可怕了吧?”

  丁说道:“不,少爷,不管你怎样说自己不好,我还是不信!”

  齐勒铭道:“你不相信,我早已不是你心目中那个循规蹈矩的少爷啦,远在未离家之前,早已不是了!”

  丁心里叹口气,想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暗中为你遮瞒,你才不知道呢。我知道你只是在你爹面前才装作循规蹈矩,背着他却去花天酒地,甚至跑到邻县去偷富户的银子嫖。怪只怪我太过疼你,生怕老爷知道了将你责打,处处为你隐瞒。唉,要是早知你变得后来那样坏,我是应该告诉老爷的。”

  原来齐燕然家规极严,儿子稍有差错,就要他一顿鞭子,丁看在眼里也觉心疼,故此他明知道少爷做了老爷不喜欢的事情,他也不敢漏半句。

  而且,齐勒铭年轻时候做的那些坏事,在丁眼中,亦是根本不当作什么不得了的过错的。要知他本是大盗出身,更大的坏事他都做过。酗酒嫖之类的“小事情”他只当作是少年人的胡闹而已。当时他的想法,甚至还有点同情这个喜欢胡闹的少爷的。

  “可怜的少爷,自小就受拘束,一旦有了可以放纵的机会,也难怪他在胡闹了。”他以自己为例:“少年人心不定,容易放纵自己,那有什么稀奇?我少年时候不也是如此吗。待到少爷成家立室,他自己不会再去酗酒嫖的。”

  哪知少爷成亲之后,只是安静了几个月,就更为变本加厉了。最后竟然离家出走,变成了被众人唾骂的、诸恶所归的“大坏蛋”

  但尽管如此,直到现在他还不相信少爷真的像别人说得那样坏,纵然是少爷自己承认,他也不能完全相信。他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少爷的缺点他都知道,不错,少爷自小就懂得怎样说谎,作伪的本事超过了同年龄的孩子。他的性格轻浮,在严父面前,却会装得循规蹈矩。但他知道少爷的本还是善良的,虽然有时候少爷也会表现得甚为凶暴,但那只是由于他的性格容易冲动所致。

  此时他面前对着少爷,虽然是主仆身份,却好像慈父对着回头一样。(可惜,事实上这个子却是并未回头。)他看着少爷面上的伤疤,怜借之念不油然而生。

  “少爷,不管你愿不愿意回家,我能够亲眼看见你还活着,我就高兴了。少爷,这二十年来,你在什么地方?”

  齐勒铭冷冷说道:“在荒山上与禽兽作伴。更说得确切些,是在一间不见天的石屋里打坐了十多年,三年前我才能够走路的。”

  丁心中一酸,说道:“少爷,苦了你了。不过,老仆也要恭喜你。”

  齐勒铭道:“恭喜我什么?”

  丁说道:“少爷,你的武功可是大大长进了。连冀北双魔也不起你的一击!嗯,说来惭愧,你是怎样打跑冀北双魔的,我都看不出来呢!少爷,不是老仆故意奉承你,以你现在的武功,恐怕已经比得上老爷了呢!你怎么练出来的。”

  齐勒铭冷冷说道:“差不多二十年的光,我除了练武之外,什么事情都不去做。前面十几年,更是只能自己把自己关在一间小房子里打坐练内功。我也不知道练成怎样。不过凭我这二十年的苦功,倘若只能打败冀北双魔,那可还不是值得骄傲的事!”

  丁心头一震,暗自想道:“听少爷的口气,莫非他是想打败武当五老,方始心满意足。武当五老如今虽是都还活着,但年纪最轻的一个亦已七十开外了,见少爷现在的武功,要杀五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亦非难事,不过倘若当真如此胡来,那可要掀起武林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了。武当晚一辈的人材辈出,莫说他们会联同各大门派兴师问罪,只凭武当派的第二代弟子,少爷也是打不过他们那许多人的。那时恐怕老爷也非受连累不可!”

  他心里惴惴不安,试图劝解:“少爷,你刚才说要我把你当作已经死了,这句话从另一方面看也有点道理。古人说过,昨种种,比如昨死,今种种,比如今生。我不知道是佛偈是古圣先贤的说话,但我记得非常清楚,是老爷答允收留我做仆人的时候,对我这样说过的。少爷,你若是过去留有什么未了的恩思怨怨,依老仆之见,不如都算了吧!”

  齐勒铭道:“我只能把自己当作死人,可我还不想做和尚。我也不想像你这样,找一个‘好’主人!”说到‘好’字,竟是带点诮的味道。

  丁对他这几句话听得不大懂,但也隐隐感觉得到,他实是未能氓灭恩仇之念。他正不知如何劝解才好,齐勘铭已是说道:“丁大叔,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也不是来听你劝解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丁道:“什么事情?”

  齐勒铭道:“刚才叫你做丁大叔的那个女子是什么人?”

  丁说道:“她就是你的女儿呀,她名叫漱玉。是你离家之后三个月出世的。你没听见她在和我说要赶着回家见爷爷么。”

  齐勒铭冷冷说道:“我知道她是我爹的孙女,但我怎知道她当真的我的女儿?”

  丁道:“少爷,你怎能这样胡说?少贤慧贞淑,在咱们家里的时候,可没半点踏错行差!”

  齐勒铭冷笑道:“好一个贤慧贞淑的节妇,那么我倒要问你,你眼中如此贤慧贞淑的少如今是否还在家里替我守节?”

  了说道:“少爷,当时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少要回娘家,那也不能怪她。”

  齐勒铭玲笑道:“她是回娘家吗?你别以为我在荒山养病二十年,什么都不知道:“

  丁只得说道:“少是否回娘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你们做夫的那半年时光,她可没有对不起你。但少爷,你…”

  齐勒铭道:“不错,在她未入门之前我已经拈花惹草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但她对不起我的地方,我可不想说给你听!”

  丁叹气道:“少爷,俗语说清官难判家务事。不管是你对不起少,还是少对不起你,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当初总是你先对不住她。”

  齐勒铭道:“我已经死了,她改嫁我不怪她,但她不该抛弃女儿和人私奔!”

  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看来他对少的事情,知道得比我更多。”

  “老仆不敢遮瞒,少是突然失踪的。但却不似是和人私奔。我是在家里看着她的,自你离家之后,少一直寸步不出闺房,也从无陌生男子到过咱们家里与她见面!她突然失踪,老爷还担心她是受人暗算呢。”丁说道。

  齐勒铭哼一声道:“你说得她那样好,她既然寸步不出闺房,又从何而来的仇家?”

  了说道;“老爷说、说…”

  齐勒铭道:“爹说什么?你为何不讲出来?”

  了一咬牙,说道:“老爷说恐怕还是你连累她的。你在外面结怨太多,你的仇家报复到你子头上!”

  齐勒铭冷冷说道:“我是爹爹的不肖子,做了令他丢尽脸皮的事,当然爹爹是要帮她骂我的了。”

  丁说道:“少的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尚未水落石出。少爷,你也不必胡猜,但漱玉总是你的亲生女儿,她长得很像你,你不觉得么?”

  齐勒铭方始出一丝笑意,说道:“我却以为她像她的母亲更多呢。”

  丁松了口气,笑道:“少爷,最少你也承认她有几分像你了吧?那你还怎能怀疑她不是你的女儿。”

  齐勒铭似笑非笑的说道:“丁大叔,要不是我觉得这小丫头有几分像我,你早已没性命了!”

  丁不觉一愕,说道:“少爷,我可听不懂你的意思。”心想:“你的女儿像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齐勒铭道:“老实告诉你吧,我在荒山练了二十年功夫,功夫练到什么地步,我自己也不知道。冀北双魔的厉害,却是我自小就听得爹爹说过的,因此吓得躲在一边,不敢出手。后来那丫头来了。她不顾性命跑来帮你,我可不能不顾她的性命了。万一她真的是我女儿,我岂能让女儿丧在冀北双魔手下!”

  丁笑道:“不是万一,是百分之百是你的亲生女儿。”

  齐勒铭道:“丁大叔,我已经对你说了实话,不是我想救你,只是我想救我的女儿!所以你不必多谢我,从这件事你还可以看出我有多坏!你不畏人言敢来会我,我却竟然不理你死活的!”

  他在痛骂自己的时候,丁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少爷,你知道大叔心里在想什么?”丁笑道,他自问自答:“一个人知道自己坏,那么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坏人。”

  “那是因为你太疼我的缘故,小时候我做了坏事,你也总是替我辩护。其实我早已坏得不可收拾了!”齐勒铭道。

  丁道:“少爷,你能够自己责怪自己就好。少爷,你还是回家吧。我用老命保你,…”

  齐勒铭截断他的话道:“回家二字休提,父不以我为子,不以我为夫,我回家做什么?丁大叔,我只求你千万别对爹爹说你曾经见过我。”

  丁说道:“少爷,你就算暂时不想见老爷,难道你不想多见你的女儿一面?”

  齐勒铭道:“和漱玉一起的那个男是谁?”似乎为了避免丁他回家,另起话题。

  丁说道:“他是近年声名最响的武林后起之秀,名叫楚天舒。”

  齐勒名道:“他姓楚,是不是扬州楚家的?”声调已是有点不大自然了。

  丁说道:“不错,他正是扬州大侠楚劲松的儿子。”

  齐勒铭道:“哦,楚劲松的儿子?”心跳的声音,自己也听得见了。

  丁继续说道:“另外那个女子名叫姜雪君,说起来和你们齐家也有点关系,她的父亲名叫姜志奇,和你的卫师兄是好朋友。你的卫师兄约在十年之前被人害死,后来他的遗孤…”

  齐勒铭似乎不耐烦听下去,一挥手打断丁的话,说道:“我不管那姓姜的是什么人,我早已不是齐家的儿子了,什么卫师兄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但你说起了楚劲松,我倒想问你一件事情。”

  齐勒铭烦躁的心情,丁亦已感觉到了,他心头卜通一跳,讷讷说道:“少爷,你想知道什么事情?”声调不觉也变了。

  齐勒铭道:“丁大叔,听说你和楚劲松情极好,有人还说你们是八拜之呢,对吗?”

  丁镇慑心神,尽量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安,哈哈一笑,说道:“这是言过其实了。我老丁是强盗出身,怎配与扬州大侠楚劲松结为兄弟?我和他总共不过见过几次面,多少有点情,倒是真的。”

  齐勒铭道:“你到过他的家里吗?”

  丁说道:“去过一次,说起来也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齐勒铭道:“听说楚劲松现在的子是填房,你到他家里那年,你见到他的新夫人没有?”

  丁说道:“那天很不凑巧,他的夫人正在患病,未能出来见我。”

  齐勒铭心里冷笑,几乎冲口而出:“恐怕她是故意避开你吧?”不过这句话他终于忍住了。

  对这件事情,丁自己也是一直疑心的,暗自想道:“不知少爷还知道了一些什么,不过从他盯着这件事情来问,恐怕他知道的是比我更多了。”

  “楚劲松壮年归隐,没在江湖走动,亦已有十多年。倒是他的儿子楚天舒在江湖上闯出了很大的名头。他和小姐是在洛相识的,听小姐说,似乎还曾经得过他的帮忙呢。咦,少爷,你,你怎么啦?”

  齐勒铭握着拳,面色十分的难看。

  他不发一言,转身便走。

  丁心头一震,暗暗感觉不妙,叫道:“少爷,你去哪儿?”

  齐勒铭瓮声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理!”

  丁叫道:“少爷,你和我回家吧!你们父女都还未曾正式相见呢!最少你也该让你的女儿认你呀!”一面说一面追上来。

  齐勒铭反手一弹,冷冷说道:“我叫你别理闲事你就别理!算我对不住你,你给我躺下吧!”

  丁只觉膝盖一麻,原来是给齐勒铭捏了一颗颗小小的泥丸,打中了膝盖的环跳。齐勒铭说到“躺下”二字,丁果然应声躺下。

  丁内功深厚,齐勒铭这颗小小的泥九尚未至打得他不能动弹,不过,待他爬起来时,齐勒铭已是早已去得远了。他的环跳气血亦未能立即畅通,暂时是不能施展轻功了。

  ※  ※ ※

  齐勒铭摆了丁的纠,心头的烦躁仍未能消,反而更加好似包着一团火了。

  忽听得水声轰鸣,原来是从山下下来的溪水被巨石所阻,陡的变成急,挟泥沙而俱下。山涧中心的巨石虽然兀立如故,亦已“伤痕”斑驳,在它旁边的几块大石头,更是给急冲击得摇摇晃晃了。

  齐勒铭忽地有个奇怪的联想,觉得自己本来好像溪,假如没有“约束”大概是会平平静静的下来的,巨石一阻,反而令得“平静的清”变成湍急的浊了。这是溪对巨石的“反叛”就橡自己糊里糊涂的变成父亲的逆子一样。

  急奔腾而下,他却被卷进了回忆之中。

  他的父亲对他管束极严,但也有不能不对他放松的时候。

  那就是在他父亲练上乘内功的时候。父亲练的这种上乘内功,往往要“闭关”三五天的。所谓“闭关”并非真的有“关”可“闭”而是静室打坐,非练到功完成、不会踏出房门。闭关之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当然更不会分心管教儿子!

  父亲闭关的期间,丁大叔就必须负起守护之责,纵然用不着寸步不离,也得经常在他父亲身旁照料。

  因此每当父亲闭关练功的时候,就是他可溜出家门的机会来了。

  初时他还只敢到离家不远的小镇上吃喝玩乐,后来胆子越来越大,跑来邻县的县城胡闹去了。

  他们这家是在黄河北岸王屋山下的一条小村子隐居的,王屋山在邵源县,县城依山修建,是千偏僻的小山城,远不及邻县济源的繁华。

  在济源县城,他有一个表哥。他的父亲武功天下第一,但他的母亲却是大家闺秀,一家人都不会武功的。他的表哥年纪比他大得多,家道已经中落,开个私塾,教书维生。他跑到邻县,一来是怕在小镇上胡闹,容易给父亲知道,二来邻县有表哥可作护身符,要是父亲问起,他可以说是去跟表哥读书。他到了济源,有时也会在表哥家中住一两天,他天资极好,跟表哥读半天书已是胜过别人读十天八天,要是父亲当真问起的话,表哥也会为他证实的。这只是他预防万一而已,事实上这道护身符从未用过。他的父亲那几年正在练上乘内功,几乎可说是闭门不出。他的表哥是个文弱书生,没有要事,也不会到他的家里来。而且他每次到邻县去,也总是算准了时间,在他父亲“开关”之前回家,有丁大叔给他遮瞒,父亲根本就不知道他曾经偷偷离家。这是他在二十岁之前的事情,二十岁之后,他一向的“循规蹈矩”已经获得父亲的信心,更是可以行动自由了。”

  济源是个大县,县城里有许多三教九的人物,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渐渐他就上了一班酒朋友,甚至黑道中人。吃喝玩乐,非钱不行,在黑道朋友带引之下,他也开始去偷富户的银两了。钱容易到手,人也越发变坏,酗酒嫖,无所不为。

  令他变坏的,还有比嫖更甚的事情。

  一个妖冶的女子似是在花中隐现,对着他媚笑。他面对冲击岩石的急,心里想道:“丁大叔顶多只知道我在酗酒嫖,要是他知道我未满二十岁的时候,就有一个以心狠手辣而又以著名的女飞贼做‮妇情‬,他更不知道要多么心惊了!”

  这个女飞贼“卖解”(跑江湖的杂技艺人)掩饰身份,通过他的黑道朋友,在济源和他搭上。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当时江湖上有一对行为恶的姐妹花,也最负“盛名”的女飞贼。姐姐穆好好,外号“金狐”;妹妹穆娟娟,外号“银狐”姐妹都是面首无数,姐姐金狐一来嫁了陕甘道上的独脚大盗铁臂猿巴大山,妹妹银狐则一直未婚。在济源变成他的‮妇情‬的就是银狐穆娟娟。

  最初他只抱着逢场作戏的心情,想不到就此不能摆

  穆娟娟有千种风情,万般娇媚,一勾搭上他,就把他上了。

  但也只是止于“着”而已。

  假如现在有人问他:“你是否曾经爱过穆娟娟?”他将会感到很难回答。

  但在当时,他只是恋她的风情,恋她的美,连“戏假情真”恐怕也还谈不上的,假如当时有人问他,他一定会答:“我怎样会爱上这种风尘女子?”因为他虽然不知道穆娟娟的底细,但最少他已经知道她不是“良家妇女”

  尽管他有放的一面,这放不过是等于孩子玩火一般。有一类特别顽皮而又特别富有好奇心的孩子,由于受到大人严厉的止,偏偏要去尝试。烧痛了手指,他才后悔。终于堕落,那是后来的事情;最初他并非“甘于堕落”的。

  放的另一面是自视极高,他可以和那些酒朋友玩至得意忘形,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还是和那些朋友划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尽管他不满意父亲的拘束,但他也从来没有忘记,他是武林第一高手的儿子。那些人根本就不配和他做朋友。

  在他的心目中,穆娟娟虽然不同于一般女,他是对她待别喜欢,有时甚至几乎可以把她当朋友。但他从来没有想地这要她做子。对她,他需要的只是“情”并非爱情。

  他要的是名门淑女,是一个足以和他匹配的才貌双全的子。

  而这个理想中的子,他的父亲也给他找到了。

  他的父亲有一个好朋友名叫庄正光,庄、齐二家乃是世,和齐家一样,庄家也是武学世家。不过到了庄正光这代家道已经中落,因此他应扬州最大的一间镖局——江南镖局之聘,十多年前,携同幼女,到扬州去做江南镖局的总镖头。

  正当他和穆娟娟打得火热的时候,庄正光告老还乡,路经邵源,特地到齐家拜会老友。

  庄正光的女儿名叫英男,小时候和他也是相识的。庄英男那时还是个黄丫头,他们总共也不过见过几次面。对这个黄丫头,他早已没有印象。

  想不到十多年不见,这个黄丫头已经长成一个十分标致的大美人了。

  他的父亲对这位世侄女更是喜欢,立即向老友提亲,应正光也立即答允。

  庄家在山西绎县,从邵源前往,还有七八百里路程。为了避免亲送嫁的麻烦,两家谈妥,很快便即择吉成亲。应正光待女儿出嫁之后,方始独自回乡。

  虽然是父母之命,他的心里也是很满意这头亲事的。

  早在他未曾定亲之前,丁大叔已经委婉的劝过他:少年人血气方刚,偶然的放形骸是免不了的,但该适可而止。

  在他订婚那,他也曾许下誓愿,从此专心一意爱自己的子,尽管他还忘不了穆娟娼的千种风情,他已决心不再拈花惹草了。

  谁知事也愿违,结婚之后,他才发现婚姻生活远不如他所想的那般美满。

  不错,子很美,但却是个“木美人”他要给她画眉,她却嫌他轻薄;他挖尽心思编织美丽的言辞与她谈情,她却一声不响。

  然不能全都怪她,却也是由她所致!

  但她也的确曾经对他好过,别的不说,她本来是个喜爱繁华的人,许多年来,却甘心与他共度荒山岁月。何况,她虽然毁了他的前途,却也曾救过了的性命。

  对她来说,难道她不是也曾为他牺牲过一切么?

  是恩是怨?是爱是恨?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判断了,这笔糊涂帐是算也算不清的。

  这笔糊涂帐他也不想算了,目前他想的只是怎样和她分手,使得彼此好过一些。因为她刚刚做了一件令他十分气恼的事,他业已反复思量,是非和她分手不可了!

  笑声戛然而止,穆娟娟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你想不到我还能够找到你吧?”

  “你找我做什么?”齐勒铭眼尾也不瞧她。

  “你做的事情难道还用我说?哼,齐勒铭,你好啊,你怎能这样对我?”媚笑变为冷笑,齐勒铭的冷淡起了她的怒火。

  但齐勒铭的怒火比她更盛,就像火石受到敲击,突然爆发起来:“我还没有说你,你倒说起我来!我问你,你为什么骗我?”

  “我几时骗你?”

  “你骗我替翼北双魔做帮凶,谋害丁大叔!你明明知道翼北双魔是丁大叔的仇人,你却对我说成是他的朋友!”

  穆娟娟反相讥:“你更骗我,你答应过我陪我喝酒到三更时分才和丁大叔相会,为何你未到二更就走,而且点了我的道,令我无法去通知我的朋友!”

  齐勒铭冷笑道:“倘若我听你的话三更才走,我只能去替丁大叔收尸了!”

  原来齐勒铭这次和丁约会,是穆娟娟替他出主意安排的。

  齐勒铭这次重回故里,本来只是单独一人,并非与穆娟娟一起的。

  早在五年之前,当时他的伤虽然尚未痊愈,但已经可以自己照料自己的时候,他就叫穆娟娟离开他了,不过,那个时候他的心情还不是想摆她,只是内疚于心,觉得不该累她陪自己度荒山岁月。穆娟娟初时不愿离开,后来也就经常独自下山了。不过也还不是含分手意义的那种离开,虽然在山上的时候少,在山下的时候多,每次去了几个月,总还是回来的。

  齐勒铭在山上养好伤后,再苦练几年功夫,这次方始重履出世,他是趁着穆娟娼尚未回山的时候,单独下山的。他不敢回去见父亲,但故乡和故乡的亲人他总是梦寐难忘的,他打算悄俏回故乡。只求能够看父亲一眼,和丁大叔见一次面。

  也不知是穆娟娟有意追踪还是偶然碰上,总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昨间,他们在这小县城碰上了。

  虽说他已不想与穆娟娟纠下去,但碰上了她,也还是感觉到意外的欢喜的。他含笑打探:“怎的你的消息这样灵通,咱们这次相逢,我想不会是巧合吧。”

  穆娟娟并不否认她是存心找他,而且说道:“我还有更灵通的消息呢,我是给你带个喜讯来的!”

  “我这样一个劫后余生的人,还能有什么喜讯?”他喟然发问。

  穆娟娟笑道:“我已经打听到确实的消息,大约再过两个时辰,丁就会到这里投宿!”

  他欢喜得跳了起来,说道:“丁大叔真的就会来吗?”接着又颓然说道:“但只怕他不肯见我,就算他肯见我,我也无颜见他了!”

  穆娟娟道:“你要是想见他,我倒有个妥善的办法,找人送信给他,约他今晚在抱犊岗相会。我想他会认得你的笔迹吧?”待齐勒铭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那时他愿不愿意见你,就让他决定。他不愿见你,你也已经尽了一番心意。”

  齐勒铭赞道:“这主意真好,老实说我也不愿在人前面与他相见的。不过托谁送信?”

  穆娟娟道:“你只须写信,送信的事由我安排。不过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齐勒铭当然答应:“我欠你的恩情太多,你要我做什么事情,还用得着一个求字吗?”

  穆娟娟似是半正经半开玩笑的说道:“好,那么咱们击掌!”

  击掌过后,穆娟娟说道:“有两个与我颇有情的人,他们是丁以前在黑道上的朋友,很想和丁见一次。但像你一样,也怕丁不肯见他,因此请你帮他们一个忙,你约丁在二更时候见面,但你等到三更才去。”

  齐勒铭道:“让他们有一个时辰和丁叙旧,对吧?”

  穆娟娟道:“不错。他们保证在三更之前,把要说的话都说完。因此你不必害怕他们会留下来偷听你和丁大叔的谈话。”

  开勒铭笑道:“他们要我三更才去,当然也是怕我偷听他们的说话了。不过,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们是不想邀丁重干旧营生。”

  穆娟娟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想他们大概不敢吧。江湖中人谁不知道他做了你爹爹的仆人之后,你的爹爹已是严黑道中人来找他了。”她不说是严与黑道往来,那是因为她早已从齐勒铭口中得知丁投入齐家之后的情况。齐燕然把他当作家人,而且信得过他不会主动和黑道中人来往了的,说罢,加上一句:“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假借你的名义约会丁的缘故。”

  她说得合情合理,齐勒铭倒是不能不相信她真的是受人所托了。

  不过他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到了晚上他就起了疑心了。

  穆娟娟要他相陪喝酒,明知他不喜欢喝烈酒的,却偏偏挑最厉害的一种烈酒大杯大杯的劝他喝,而且眉宇之间隐隐出似是焦急不安的神情,那两个约会丁的是什么人,她也不肯说出名字。

  本来齐勒铭已经答应了她,她有权替朋友隐瞒名姓。但齐勒铭却是不能无疑了:“丁大叔洗手不干已二十多年,若然真正是他的好朋友,应该成全他改过自新的愿望,相知在心,又何须见面?若然是坏朋友,他们也应该知道丁和我爹的关系,知道丁决计不会再与他们同合污,知道爹爹决不会容忍他们来拉丁落水!嗯,丁大叔往日在黑道上曾结下许多仇家,这两人如此神秘,说不足可能是丁大叔的仇家!更说不定他们早已在抱犊岗市下埋伏,等候丁大叔上钩!”

  一想到这层,他是宁可冒着猜得大错特错令他受穆娟娟讥笑甚至埋怨的危险,也不能不提早去看明白了。

  他默运玄功,把喝下的烈酒化作汗水蒸发出来,却假装醉倒,躺在上。醉态可掬的挥手说道:“我醉俗眠群且去,哦,去,去,我不去啦!”俗语说,酒醉尚有三分醒,何况他一向的表现并不糊涂。是以他装醉也不能过分做作,必须装得恰到好处,装作虽然醉了,却还挂着心事。

  穆娟娟轻轻抱他一下,矫笑道:“你躺一会儿吧,三更之前我会叫醒你的,不用担忧。”似乎怕他还不放心睡觉,坐在他的身边,唱起催眠曲来。

  齐勒铭闭上眼睛,但却愉偷开了条,穆娟娟那诡秘而又得意的笑容都给他收入眼内,只听她自言自语道:“你不去更好,老娘替你去。”

  齐勒铭识破她的居心,虽未知道他们搞的是什么阴谋,却可断定,必是对丁大叔不利的了。他一跃而起,点了穆娟娟的道。

  幸亏他及时发觉,没有落入穆娟娟的圈套,这才能够救了丁大叔,并且见着自己的女儿。

  他早就知道穆娟娟说谎的本事比他大,骗他也不是一次,但这一次的欺骗却是令他最为愤怒。

  穆娟娟可没想到他会这样愤怒,她只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冷笑说道:“你忘记曾与我击掌立誓么?你答应帮我的忙,就不能管我是做何事。我也没有骗你,翼北双魔的确是丁从前在黑道上的朋友!”

  齐勒铭怒道:“什么朋友?他们是想要丁的命!”

  穆娟娟看出他是真怒,倒是不敢发脾气了,说道:“江湖上为朋友拼命的事情亦属寻常,丁也没有死,你何必这佯紧张。”

  齐勒铭沉声道:“你知道丁大叔是我的什么人。在你们的眼中,他是我的仆人,但我则是把他当作亲人的。他是这世界最疼我的人,我受过他的恩情!”

  穆娟娟“哎哟”一声撒起娇来:“亏你说得出口,他才是最疼你的人,你把我放到哪里去了?你受过他的恩情,难道你没有受过我的恩情?当年若没有我,你早已沉尸江底,还能活到今天?不是我替你设计,让武当派的人以为你真的已经死了,你也难逃他们的追捕。你受伤之后,几年不能动弹,是谁衣不解带的服侍你?你说,你说!你是受丁大叔的恩、更多还是受我的恩更多!”

  她说的都是事实,齐勒铭能说什么?

  他只能在心里说道:“不错,你曾救了我,但也害了我。丁大叔对我的恩情或许没有你大,可他对我只有是恩,并没有怨。”

  齐勒铭已是决心和她分手了,古语说得好,君子绝不出恶声。齐勒铭虽然不是君子,但最大也还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管于穆娟娟怎样对他不住,往日的恩情仍是令他难忘,在这即将分手之际,他又怎忍将她痛责?只好不作声了。

  穆娟娟只道他已自知“理亏”便得寸进尺。说道:“我和你虽然没有拜堂成亲,但这和多年来同甘共苦,也算是患难夫了。你说,难道我还比不上你家的老仆人吗?你说,你是要我还是要你的丁大叔?要我的话,就不许你再帮丁!”

  齐勒铭说道:“娟娟,你对我的好处,我永远不会忘记,正如我不会忘记丁大叔的好处一样。”

  穆娟娟呆了一呆,怒道:“说来说去,原来你是将我和丁同等看待。”

  齐勒铭道:“其实并非一样。不过你要这样说那也可以,因为还有一点相同之处。”

  穆娟娟道:“是哪一点?”

  齐勒铭道:“丁大叔至今还是把我当作小主人的,但我和我的家人缘份早已断了。”

  穆娟娟急道:“和我的呢?”

  齐勒铭缓缓说道:“你对我的恩情我永远感激,但咱们的缘份亦已尽了!”

  穆娟娟又惊又怒,狂笑三声,说道:“齐勒铭,你要抛弃我!”

  齐勒铭道:“娟娟,不要这样,你听我说,咱们缘份虽尽,情份仍在。如果有人要伤害你,给我知道,我舍了性命也要保护你。正如我也不能让人伤害丁大叔一样!”

  穆娟娟见硬的不行,再来软的,叹口气道:“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但却想不到在你的心目之中,我竟然比不上一个老仆人。不过你虽然抛弃我,我还是关心你的,今后你打算怎样?”

  齐勒铭道:“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

  穆娟娟道:“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你想回家。”

  齐勒铭不作声,索给她来个默认。

  穆娟娟蓦地冷笑道:“你以为你可以找回老婆,你的老婆早已做了楚劲松的子了,你知不知道?”

  齐勒铭火红了眼睛,涩声说道:“不用你告诉我!”

  穆娟娟纵声大笑:“是啊,你是早就知道的了,二十年前已经知道的了!你那位出身名门的子,从来就没有把你当作丈夫。和你拜堂成亲的时候,她心中想的也是另一个男人。”

  齐勒铭着气喝道:“我、我不要听,不要听了!闭、闭上你的嘴!”

  穆娟娟冷笑:“你不要听,我偏要说!你的子看不起你,从结婚那天开始就看不起你,好在有我这个捡破烂的人,她把你丢在沟,我却把你当作宝贝一样从沟里捡起来。嘿,嘿,说什么门当户对,在你子的眼中,你根本就不能和她匹配,所以咱们才是真正的臭味相投,天生一对!”

  齐勒铭喝道:“你说够了没有?”陡地出指,点了穆娟娟的道。

  “娟娟,你错了。我与你并非同一类的,或许有许多地方咱们臭味相投,但分别在手,我还知道那是臭味,而且心底讨厌那种臭味。而你却一直嗜痴成腐,把臭当香!”齐勒铭缓缓说道。

  穆娟娟的眼睛也火红了,只是她出不了声。

  齐勒铭继续说道:“娟娟,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咱们缘份已尽,不过,我仍然是将你当作我最要好的朋友的。如果有人欺负你,我舍了性命也要保护你。这道过两个时辰就会解开,你躺一会吧。我走了。”

  他这番话倒是平心静气说的。但他的心却仍是不能平静。穆娟娟那番说话像是一枝毒箭,伤透了他的心。

  他从穆娟娼的身边走开了,耳朵听着急冲击石头的声响,回忆的幔幕重新从心底展开。

  他忍受不住子的冷淡,和穆娟娟幽会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甚至不能说是“幽会”而是公然来往了。他不但不怕子知道,甚至故意让子知道,令他生气的是,子并不生气。他从外面带来的襟上脂痕、香中绣袋,他的子竟是视而不见,嗅而不闻。他气得几乎爆炸了,但为了面子,他还是瞒着穆娟娟。

  有一晚他又在穆娟娟家中喝酒,喝得已有六七分醉意了。

  穆娟娟笑道:“又要在我这里过夜么?你已经有几天晚上不回家了,本该是新婚燕尔,你却如此冷落房,你,不怕娇怨骂?”

  绿帽疑云

  他强抑内心的激动,强笑说道:“这你倒不用替我担心,我的子贤慧,从来不管我的。”

  穆娟娟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他把酒杯放下,瞪眼望她。

  穆娟娟道:“没什么,我只在想。在想…”

  “到底想些什么,快点说吧!”

  “我说出来,你可别要多心,我并不是说你,我有一个情如姐妹的朋友,她也是从来不管丈夫寻花问柳的,你道这是为了什么,因为她自己亦是有了另外的姘头!”

  他把酒杯重重一顿,怒道:“你是说我的子偷汉?我的子和你可不一样,她是名门淑女。”

  穆娟娟冷笑道:“名门淑女也会偷汉的,但我早已说过,不是说你的子,你别多心。”

  “我只是就常情而论,我是女人,对女人我比你懂得多,女人没有一个是不妒忌的,如果她不管丈夫,那就是把这个丈夫当作可有可无的了。倘若没有另一个男人,她又焉能对丈夫如此冷淡?不过你的子是名门淑女,可能只有她是例外!哈哈,那我倒要恭喜你了,你找到了一个万中无一的好子!”

  他不想在穆娟娟面前丢脸,尽管穆娟娟的言语已是像一枝毒箭穿过了他的心,他也不能承认他的子是有偷汉嫌疑。他只能一声不响,喝闷酒。

  酒意有了七八分了。

  穆娟娟忽道:“听说你的岳父大人是在扬州的虎威镖局当总镖头的,是吗?”

  齐勒铭道:“是又怎样?”

  撞娟娟道:“没怎么样。我只是因你的岳父在扬州做事,想起了扬州另外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

  齐勒铭道:“哦,是扬州的哪一个大名人?”要知他有一个被武林公认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父亲,在他眼中,任何一个武林名人都是不值一提。

  穆娟娟淡淡说道:“这位名人当然比不上你的父亲,不过他是少年英侠,年纪还未到三十岁,已是名闻南北,也算很难得了!”

  齐勒铭道:“那人是谁?”

  穆娟娟道:“扬州大侠楚劲松的名字你没听过吗?”

  齐勒铭道:“好像听过,记不清了。但你何以会想起这个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吧。”

  穆娟娟笑容似乎有点诡秘的意味,说道:“当然不会无缘无故。”

  齐勒铭道:“什么缘故?”

  穆娟娟道:“楚劲松是扬州一武林世家的公子,你的岳父是扬州第一镖局的总镖头,而且做了十多年之久,按情理来说,他们必定常有往来,你说是吧?我就是因为他们同是扬州名人的这一点而联想起来的。但听你刚才所说,你对楚劲松却好像并不熟悉,我说出他的名字,你都要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我倒有点奇怪,不知是何缘故了?难道令岳…”

  齐勒铭淡淡说道:“我的岳父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此人。”

  穆娟娟一副诧异的神情,停杯说道:“这、这倒真是奇怪了!”

  齐勒铭瞪眼道:“有什么奇怪?”

  穆娟娟道:“我倒好像听人说过,听说他们的情很是不错。嗯,岂止不错,简直大不寻常!”

  齐勒铭眼睛睁得更大:“哦,怎样不寻常?”

  穆娟娟道:“听说你的岳父有一次保镖,几乎失事,曾经得到他的帮忙,从此他们就结成了忘年之,楚劲松一个月中,决有半个月以上是在你的岳父家里,他们如此深厚的情,你的岳父竟然没有在你的面前提过他的名字,这不奇怪吗?”

  齐勒铭低下头饮闷酒。

  穆娟娟格格一笑,继续说道:“我还听说楚劲松是个风潇洒的男子,不但武功好,而且琴棋诗书无所不通!”

  齐勒铭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穆娟娟笑道:“没什么。因为你对楚劲松好像不大熟悉,我说给你听听而已。”

  齐勒铭低下头又喝闷酒,忽地重重的把酒杯一顿,抬起头来说道:“我对他也并非全无所知,嗯,我想起来了,他不是有个子,外号‘俏张飞’的吗?名字我想不起来,总之是江湖上有名的脾气暴躁的泼娘子!”

  穆娟娟似笑非笑的说道:“他的子名叫龙帼英,外号‘俏张飞’,你倒是说得不错的。不过,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齐勒铭道:“其二为何?”

  穆娟娟道:“俏张飞龙帼英三年前早已死了。”

  齐勒铭身躯徽颤,低下头又喝闷酒。

  穆娟娟忽道:“你的那位贤慧的新夫人今年多大年纪?”

  齐勒铭道:“你问这干嘛,她今年十九岁了。”

  穆娟娟道:“没什么,问问而已。”

  齐勒铭可不相信她只是问问而已这样简单,心中烦躁,忽地气起,一拍案子,喝道:“你一定是心里藏着什么话儿,为什么吐吐的说不说!”

  穆娟娟娇笑道:“齐少爷,你今晚是怎么啦?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来,来,让我喂酒你喝好不好。”

  齐勒铭怒道:“我不要看你这样媚的相,我只想知道你想说什么。哼,有话快说,有快放!”

  穆娟娟倒不动怒,只是笑道:“不错,我是个下的风尘女子,怎比得上你那出身名门的贤慧的子。但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一名子,你不是喜欢这个调调儿的吗?”

  齐勒铭道:“我没有心情和你调笑。快说正经话吧,你,你到底是在想…”

  穆娟娟格格一笑,截断他的话道:“你没有心情,我倒有心情。喂,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懂得爱慕异的。”

  齐勒铭一掌把她推开,喝道:“我已告诉你了,我没心情和你瞎扯!”

  穆娟娟道:“你要我说正经话,现在我是在和你说正经呀!”

  齐勒铭没好一气的答道:“记不起来了。”

  穆娟娟笑道:“你别笑我下,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我是十五、六岁就开始懂得喜欢男人的。不过,据我所知,这倒不是因为我特别下的原故,一般女孩子都是十五六岁就懂得爱慕异的,而且小姑娘大都喜欢年纪比她们较大的男人。这叫做“情窦初开”对不对?”

  齐勒铭心头一凛,这才懂得了她转弯抹角的话中之意。心里想道:“英男今年十九岁,楚劲松三年前死了子,那时她刚好是十六岁。啊,楚劲松是她情窦初开的时候和她朝夕相处的男子!”这番话暗示的是什么,他已经无须穆娟娟从口里说出了。

  “你还知道一些什么?”齐勒铭喝道。

  “你是指有关楚劲松的事情么?”穆娟娟问道。她故意不提他的子。

  齐勒铭默然不作声,半晌点了点了头。

  穆娟娟笑道:“我倒是恰好听见一件有关楚劲松的事情,昨天有人曾经在孟津见过他。你的爹爹是天下第一高手,说不定分会到你家来拜访你的爹爹的。不过听说你的爹爹刚好也是在昨天出门去了,对吗?”

  孟津离他家不到一一路程;齐勒铭酒意上涌,好像看见了楚劲松正在踏进他的家门,他突然把酒杯一摔;飞快的赶回家中。

  回到家中,已是三更时分。他的子庄英男还没睡觉,正在和王妈说话。

  王妈是庄英男的娘,庄英男幼年失母,娘将她抚养成人。她是把王妈当作亲生母亲一样。她的父亲知道王妈舍不得离开她,她也需要王妈的照料,故此当她嫁入齐家之后,她的父亲独自回乡,仍然留下王妈与她作伴。

  齐勒铭听到子的声音,心里一宽:“我还以为她正在和楚劲松这小子幽会呢!哼,谅那小子也没这么大胆,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随即想道:“我且别忙着进去,且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只听得王妈说道:“姑爷又有两天没有回家了吧?”

  庄英男“嗯”了一声,淡淡说道:“我都不管他,你管他作什么?”

  王妈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好歹已经做了夫,做子的怎能如此放任丈夫。我不敢说姑爷不回家就一定是在外面拈花惹草,但是新婚未久,他就这样,你不管他,他就会越来越放肆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小姐,你还是劝劝姑爷的好。”

  庄英男冷笑道:“他岂只是在外面拈花惹草,还有比拈花惹草更加不堪闻问的事呢。他有一个在江湖上臭名昭彰的女贼做情人,与他往来的也多是武林败类。这些我早已知道了!”

  齐勒铭心头一凛:“我还以为她是一尊泥塑木雕的菩萨,原来她只是藏在肚里不说出来,对我的行径也并非完全不闻不问的,但这些事情,却是谁告诉她的呢?”

  王妈叹了口气,说道:“女人最紧要的是嫁得个好丈夫,小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可不能让你一生受苦。姑爷年纪还轻,少年人心未定,一时误入歧途,也是有的。小姐,要是你不便亲口劝他,让我给你想个办法。比如说,将他的行径透一点给丁大叔知道…”

  话犹未了,庄英男已是把手连摇,说道:“王妈,你别多事。他不回来,我更乐得清静!”

  王妈说道:“小姐,你怎能这样说?你任凭他胡作非为,那又何必,那又何…”

  王妈没有把这句话说会,但齐勒铭却是知道“下文”的。王妈要说的当然是“那又何必嫁他?”这一句话,不过大概因为她是顾着主仆的身份,不好意思如此质问小姐。

  庄英男淡淡说道:“我的心早已死了,只因我是爹爹的独生女儿,不能一世不嫁。。只能顺从爹爹的意思,爹爹要我嫁给谁就嫁给谁!”

  王妈呆了片刻,忽地低声音说道:“小姐,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庄英男怔了一怔,说道:“你是我的娘,我自小就把你当作亲娘一样。你不是也说过把我当作亲生女儿的吗,母女之间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王妈叹口气道:“多谢你把我们以前说笑的话当真,但说真的。我也的确不忍看见你在自己折磨自己,这份心情,就像母亲发现了女儿是配错了人家,不忍看见女儿受苦一样。但做母亲的人总是希望能够挽救,能够把恶姻缘变作好姻缘的。小姐,你懂得我这份心吗,如果你懂,我就大胆说了。”

  庄英男幽幽说道:“我懂,你说吧。”

  王妈缓缓说道:“小姐,你的心事我也懂的。我、我劝你还是把楚家的少爷忘记了吧!”

  齐勒铭躲在后窗偷听,窗门是紧闭的,但“楚家的少爷”这五个字却好像是一技无形的箭,突然了出来,进了他的心脏。他的心头一阵又酸又痛的感觉,想道:“穆娟娟并没骗我,原来我这位‘贤慧的子’果然是和楚劲松早就有了私情!哼哼,什么名门淑女,简直比穆娟娟还更下!”

  庄英男也好像被利针刺了一下,尖声叫起来道:“王妈,别提他了。我早已忘记他了。”

  王妈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的心还在他的身上。我当然是为你遮瞒的,但我可不能不和你提他。与其闷在心中,不如说出来好。说清楚了道理,你也想得清楚了,那时说不是你才可以当真忘记了他!”

  庄英男苦笑道:“好,你要说就说吧。但说实在的,我可不想听你的什么道理!”

  王妈道:“你不想听,我也得说。俗语说得好,姻缘是前生注定的事,勉强不来的。你和楚少爷没有这个缘份,那只能怪老天爷。俗语又说,嫁,嫁狗随狗;姑爷怎样不好,你们也总是已经拜过堂的夫了,如果你对他温柔一些,体贴一些,以你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小姐,我不相信你斗不过那些女人,你一定可以把姑爷抢回来的!”

  庄英男道:“王妈,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一向不喜欢弄假。而且我也不屑于和那些下的女人抢夺丈夫,我只是在想…”

  王妈道:“小姐,你想什么?”

  庄英男不作声,像是已在沉思之中,没听见她的话了。

  王妈竖起耳朵来听,忽地颤声说道:“小姐,是你约他来的吗?你,你可不能这样!”

  此时齐勒铭亦已听见了,隐隐听见一缕萧声,像是从屋后的松林传来。

  庄英男还在呆呆出神,也不知道是否听见王妈的话,只是抬起头来看她一看。玉妈顾不得主仆尊卑,推她一下,说道:“小姐,你千万不可行差踏错,我,我替你打发他吧!”

  庄英男如梦初醒,忽地叹口气道:“你错了,我并没约他,这个人也不是他。”

  王妈可不相信,说道:“我认得他的萧声,小姐,你怎的对我也不说真话?”

  庄英男似是着了恼,啧道:“他的萧声我比你更,我说不是就不是。唉,不错,他是喜欢吹这个曲子,但可惜不是他,他此际若然也是吹萧的话,那只能是在扬州的廿四桥边凄凉自觉!”

  王妈说道:“不管是不是他,我可非得去看看不可!”

  莫说王妈不相信,齐勒铭更加不相信,心想:“这人对楚劲松这小子如此多情,即使不是预先约定的约会,也一定是他们习惯了以萧声来约会的!”

  炉火如焚,王妈尚未出来,他已抢在王妈之前,向萧声的来处跑去。

  松林里果然有一个人,站在林边,他一出后园,就看见了。

  不过看见的只是一个背影,那人似乎亦已发觉了他,萧声蓦然而止,转身便即逃入林中。

  齐勒铭喝道:“姓楚的小子,我已经知道是你了,你往哪里跑?”

  那人倏地反手一扬,齐勒铭双足膝盖上的环跳同时一麻,几乎跌倒。

  沙屑纷落,原来那人所用的暗器乃是两颗小小的泥丸。大概是随手捏成的,一碰即碎。

  齐勒铭虽没摔跤,但‮腿双‬酸麻,亦已是追不上了。

  扬州楚家以于点功夫名闻天下,这人显了这手泥丸打的功夫,齐勒铭更加认定了是楚劲松无疑,他又是气愤,又是后悔,后悔没有把家传的武功练好。

  “跑得了夫跑不了妇,哼,我且先回家去和那人算帐!”他怀着满腔怒火,运功冲开被半封的道,一拐一拐的便跑回家。但刚刚跑出松林,却听得上声惊叫!

  给他吓得失声惊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妈。

  王妈做梦也想不到会碰上了他,她呆了一呆,讷讷说道:“姑爷,原来是你!”

  齐勒铭冷笑道:“你以为是谁?”

  这一句话王妈如何能够回答?齐勒铭哼一声道:“你不敢说,我替你说,你是来替你的小姐会情人的,可惜你来迟了一步。”

  王妈叫道:“不,不是的!你、你别冤枉小姐!”

  齐勒铭冷笑道:“冤枉你的小姐?我已经亲眼看见了,可惜你来迟了一步,楚劲松这小子已经跑了!”

  王妈不知道曾经发生什么事情,只道他和楚劲松当真已经见过了面,也不知楚劲松对他说了一些什么。她大惊之下,只能据实分辩:“不错,楚少爷和我们的小姐情如兄妹,但他们可从来没有做过越礼的事情…”

  齐勒铭嘿嘿冷笑:“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兄妹?兄妹?哈哈,兄妹?嘻嘻,小姐,我知道你的心事,你还是忘了他吧!”后面两句,他捏着嗓子,学王妈的说话。

  王妈大声说道:“我没骗你,在扬州的时候,他们的确是相处如同兄妹的,不错,小姐是喜欢他,最后两年,他也知道了小姐对他的心意。但他们也知道他们不能婚配,始终都是守着兄妹之礼。”

  齐勒铭冷笑道:“即使如你所言,他们也只是被才守兄妹之礼的,她的心还是在楚劲松这小子身上!”

  王妈拼着豁了出去,说道:“姑爷,那你又怎样?小姐还能以礼自待,婚后也没做过对不住你的事,你,你却是早就和女人姘居。婚后也差不多是天天晚上在外面过夜。依我看,夫还是彼此忍让的好…”

  话未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王妈脸上已是着了他一大巴掌。”

  齐勒铭喝道:“你这老婆婆,居然敢教训我,杀了你的小姐,再来和你算帐!”

  这一巴掌打得好重,王妈跌倒在地上,鲜血染红草地,一时间哪里爬得起来?齐勒铭早回到家中了。

  不过王妈只是身体受伤,齐勒铭可是心头受创。他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家,气呼呼的像一头牛。

  “王妈,你怎么啦?”庄英男听见沉重的脚步声。没想到是丈夫回来,只道是王妈受了伤。

  话犹未了,齐勒姑已是一脚踢开房门,冷笑道:“你是在等王妈还是在等情人?哼,想不到是我吧?真是令你失望了。”酒气到了子面上。

  庄英男冷冷说道:“你喝酒喝得太多了,胡说疯话,我不想和你吵闹!”

  齐勒铭哈哈大笑三声:“你以为我喝醉了酒,我比谁都更清醒。不错,我是知道得迟一些,但你可休想把我蒙在鼓里了!”

  他双眼布满红丝,分明已是怒气填、却手舞脚跳的唱起小调来:

  “忙呀忙,披星戴月回家转。

  怕只怕,冷落娇在闺房,

  恨呀恨,却怎知娇另有情郎伴…”

  他那轻佻的模佯,就像戏弄老鼠的猫儿,要把老鼠折磨够了,才把它吃掉。

  庄英男也忍受不住了,站起来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你和姘头喝酒胡闹,闹得不够,还要回家来闹?我不是那些下的女人,你要胡闹,回到你姘头那里闹吧!”

  齐勒铭哈哈大笑,歪着眼睛望向子说道:“哼、哼,好一个贤慧贞洁的名门淑女。可惜我手里的照妖镜把你的原形照出来了!不错,我的姘头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但你呀,你比我那姘头还更下!最少我的穆娟娟不会瞒着我偷汉,她偷汉也不怕说出来!”

  庄英男斥道:“你,你胡说八道!野汉子在哪里,你说!”

  齐勒铭道:“你那野汉子刚刚给我赶跑!不错,你偷汉子未偷成,但你的心却早已跟野汉子跑了!”

  庄英男喝道:“你,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听你这样下之说话!”气得已是话不成声!

  齐勒铭狞笑道:“这是我的家,你是背夫偷汉的妇,我不叫你滚出去,你叫我滚出去?嘿嘿,什么下话,我说的是正经话!有胆的你老实回答我,扬州楚劲松这小子是不是你的旧情人?你以为我不知道?”

  庄英男冷静下来,说道:“不错,我是顺从父亲之命才嫁给你的,若是可以由我作主的话,我是一定会选择楚劲松的,只不过我们没有缘份…”

  齐勒铭把拳头握得格格作响,喝道:“人,你终于承认了!”

  庄英男道:“我很小的时候,已经叫楚劲松做哥哥了。那时我还不知道有你齐勒铭呢。我承认是喜欢他,但喜欢一个人并不等于下。勒铭,请你平心静气,听完我的话吧!”齐勒铭已经气得爆炸了。

  齐勒铭冷笑道:“有夫之妇,心里喜欢的却是另一个男人,这还不是下是什么?你都已承认了,还有什么话说?”

  庄英男道:“你和别的女人姘居,这又算什么?不过我不想和你争吵…”

  齐勒铭喝道:“你想什么,说!”

  庄英男道:“咱们已经闹到这种田地,是不可能再做夫妇的了。但为了保全你的面子,半年之后,我会借口回乡探亲,离开你家。然后你会接到我已经死亡的消息,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娶穆娟娟为了。”

  齐勒铭像一个充满了气的皮球,突然爆炸了!

  他大吼一声,扑上前去,喝道:“你想回去和楚劲松这小子双宿双栖,却说成是顾我的面子,哼,何必等待半年,现在我就要你死!”

  庄英男大惊尖叫:“你,你别胡来——”反手点齐勒铭的道。哪知她气力不济,内力未能透过指尖,封闭不了齐勒铭的道,齐勒铭已是扼着她的咽喉!庄英男的反抗,更加起他的怒火,初时或许他还只是想“惩罚”一下“不忠”的子,让她吃点苦头的;怒火冲昏了头脑,他竟是十指用力,莫名其妙的动了杀机,变得好像疯狂的野兽一般了。

  突然有一盆冷水朝他当头泼下,原来是王妈回来了。这盆冷水是王妈准备给他洗脸用的,玉妈为了替小姐笼络姑爷,对他服侍得极其周到。由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王妈每隔一个时辰,就给他换一盆热水在房中备用,但今晚则过了不止一个时辰,热水早已变冷了。这盆冷水正好派上用场。

  齐勒铭头皮冰凉,骤吃一惊,本能的一个肘捶向后撞,撞正王妈心口,王妈跌倒地上,口吐鲜血,但仍是嘶声骂道:“虎毒不食儿,你,你简直禽兽不如!”

  齐勒铭骂道:“岂有此理,你竟敢骂我是禽兽,我把你一并杀了!”但他被冷水一泼,稍稍恢复了几分清醒,忽地想起王妈的话有点奇怪,顿了一顿,茫然问道:“你说什么虎毒不食儿,什么意思?”

  他以肘锤后撞,手指稍稍放松,庄英男叫道:“王妈,别、别告诉他!”但她的声音太微弱了,也不知王妈有没有听见,王妈说出来了:

  “你知不知道,小姐的肚里有你的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你杀了小姐,那就是一尸二命!”

  庄英勇一声尖叫,晕了过去。王妈忍着剧痛,把话说完,亦已不省人事。

  齐勒铭恢复几分清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子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怪不得她要半年之后方始和我分开。这人虽然可恶,她肚里的孩子总是我的。唉,早知她有身孕,就不该下此辣手!”

  庄英男晕倒地上,动也不能一动,像是死去一般。齐勒铭只懂发大少爷的脾气,事急之时,可不知道怎样才好。他想探一探庄英男是否还有气息,手指竟然不听使唤,他已是给吓得呆了。正自心慌意,忽听得丁大叔叫道:“少爷,少爷,你、你干什么?”

  齐勒铭霍然一省:“我干了这件事情,爹爹回来,岂能饶我?”像是一个闯了祸的顽皮孩子,无计可施,唯有躲避。他不但不敢等待父亲回来,连丁大叔他也不敢见了。就这样他逃出家庭,一去就是一十九年。

  物换星移人事改,这漫长的十九年已是改变了他整个人生,今重回,如同隔世。

  他摸一摸脸上的伤疤,不由得心中慨叹:齐家的大少爷早已死了,如今我已是不齿于人口的武林败类。

  虽然有点自咎的心情,但更多的却是愤慨。

  “是谁把我害成这样?不错,穆娟娟是该负一部分责任。但我也不能完全怪她。推源祸始,我最应该痛恨的人还是楚劲松,是他把我害得这样惨的!”

  “哼,英男已是遂所愿,嫁给她所喜欢的这个小子了。而我,我却失掉了所有亲人!害得我见着了亲生的女儿,我也不敢和她相认!楚劲松勾引我的子,害了我的一生,如今他还是享有扬州大侠之名,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我一定要想个最狠毒的办法来报复他,方始能消我心头之气!”

  唯一能令他感到安慰的是,他有了一个女儿,这女儿是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几乎给他杀死的,如今已是长得娇如花了。正因为他当年险些铸成大错,他对女儿特别怀着一种赎罪的心情,他可以恨她的母亲,但对女儿他必须加以保护。

  蓦地又想起了女儿一起的那个男子。从丁的口中,他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名叫楚天舒,正是扬州楚劲松的儿子!

  他怒气大发!楚劲松玷污我的子,我决不能让他的儿子再玷辱我的女儿。看模样,漱玉似乎是很喜欢楚天舒这小子,怎么办呢?”杀机陡起:“只有一个办法,暗中把他杀掉!一来可以令女儿死了这条心;二来可以令得楚劲松身受丧子之痛。哈哈,一举两得:最妙不过,就这么办!”

  烦躁的心情稍梢平静下来,隐隐听得水声轰鸣,波涛拍岸,原来他早已不知不觉下了山,走到黄河边了。

  他知道这段河道险滩甚多,心里想道:“楚天舒这小子是南方人,想必于驾舟,但纵使他能够顺利通过险滩,也得用几个时辰。今晚他们大抵会在黄龙峡的湾口停泊,我走陆路比他们快得多,三更之前,一定可以赶得上他们这条小船。”

  他急于去杀楚天舒,更希望能够再见一见女儿的面,哪怕是暗中偷看也好。当下施展绝顶轻功,疾如奔马,果然未到三更,他已是到了黄龙峡。

  ※  ※ ※

  不出他的所料,楚天舒的这条小船,果然是在黄龙峡的湾口靠岸停舟。险滩已经尽过,这个湾口形似葫芦,风平静。

  过了十二道险摊,楚天舒固然是给弄得筋疲力倦,姜雪君和齐漱玉从未受过这种巅簸之苦,比他还更疲累不堪。楚天舒将船拢岸,叫她们先睡。

  齐漱玉道:“你也太谨慎了,难道还怕冀北双魔来劫船吗?何须守夜?你也歇息吧。”

  楚天舒笑道:“还是谨慎一点的好,要是大家都睡如泥,冀北双魔不来,黄河三鬼来了,那也是大大不妙。”可惜他的“假想敌”只是冀北双魔和黄河三鬼,却哪知道真正要杀他的人竟是齐漱玉的父亲。

  姜雪君道:“师哥,你划船累了,你先睡吧。”

  楚天舒道:“你们不用和我客气,我也不会和你们客气的。咱们轮值守夜,待我累了,我自然会把你们唤醒的。”

  齐漱玉笑道:“好,那我可就不和你客气了,我的眼皮已经睁不开啦。”

  她们在船舱和衣而睡,齐漱玉一倒下便即睡着了。但姜雪君却是辗转反侧,不能入寐。

  不错,她是疲累不堪,但心事重重,想到自己受命运的拨弄,自己所爱的人不能爱,而眼前这位新结的女友,她爱的人却又正是自己所不敢爱的人,而自己又正要托庇于她的祖父,不由得心事如,尽管感觉疲倦,但却已消失了睡意。

  正自胡思想,忽听得齐漱玉骂道:“姜雪君,你,你岂有此理!”姜雪君怔了一怔,心道:“她因何骂我?”却原来齐漱玉是说梦话。只见齐漱玉翻了个身,语音含含糊糊的又骂道:“元哥,你没良心!你为何不理我,只理姜姐姐?”

  “姜姐姐,我求求你,不要抢我的元哥,不要抢走我的元哥!”虽然是说梦话,恐惧的心情亦已表无遗。姜雪君这才恍然大悟,懂得了齐漱玉为什么在梦中骂她“岂有此理”的原因。“她一定是在梦中看见我把她的元哥抢走。唉,她哪里知道,我正是为了要摆元哥的纠而苦恼。我早已心如死灰了!”

  齐漱玉的梦境停止了,但姜雪君还是不住在想:“原来她爱元哥爱得如是之深,我却如何才能消除她对我的疑忌?”

  齐漱玉忽地坐了起来,叫了一声“姜姐姐!”这一次不像是说梦话了。

  姜雪君假装睡,没有应她。齐漱玉轻轻推她,又叫了一声“姜姐姐!”她确实醒了。

  姜雪君这才装作朦朦胧胧的恢复了几分知觉,说道:“我好困,你也睡吧,有话明天说。”

  齐漱玉道:“我刚才做了个恶梦,…”见姜雪君翻了个身,纳头又睡,心里想道:“你不想听,那我也不必说了。”她以为姜雪君真的是在睡,倒是不觉松口气了。原来她自知有说梦话的习惯,好像自己刚才在梦中骂过姜雪君,不知姜雪君有没有听见。“好在姜姐姐没听见,否则,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她想。

  姜雪君假装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楚天舒在船头曼声轻歌:

  “曳杖危楼去,斗垂天,沧波万顷,月烟渚。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寒芦深处。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灶鼓。谁伴我,醉中舞。

  “十年一觉扬州路,倚高寒,愁生故国,气边虏。要斩楼兰三尺剑,遗恨琵琶旧语。漫暗拭,铜华尘土。唤取谪仙平章看,过营溪尚许垂纶否?风浩飞举。”

  楚天舒唱的是宋代词人张元干所写的“贺新郎”一词,是张元干所送友人过长江而写的。其时南宋偏安江左,故此词中不胜故国之悲。

  原来楚天舒也是心事如,不能自己,词中恰好又有“十年一觉扬州路”等语,和他们出身背景符合,故此他还把长江移作黄河,倚舷而歌,借这首词发中的郁闷。

  姜雪君心中一动:“我何不借助于楚师哥来消解漱玉对我的疑忌?”

  她翻了个身,装作被声吵醒,喃喃自语:“你们不想睡觉,我可要睡。唉,但一醒来可又不容易睡了。不如去陪楚师哥聊聊天吧。”正是:

  梦中不觉真情,醒对烟波独自愁。

  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黄金书屋 扫校  wWW.iSjXs.cOm 
上一章   剑网尘丝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梁羽生创作的小说《剑网尘丝》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剑网尘丝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剑网尘丝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